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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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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意

樹下,周梓玥扶桿支撐住身體,右手緊握著匕首,還在不住發抖。

與韓先生學使刀時用的是木刀,與當握著寒月抵在人脖子上的感覺不同。

隔著劍鞘,周梓玥似乎都能感受到匕首傳出的寒意。

一側是溫熱的體膚,一側是寒冰般的匕首。

周梓玥深吸幾口氣,穩住心緒,貼住樹幹站直,林葉密蔽,擋住熾熱的光線,她擡眼透過星星點點,望向碧藍的天空。

彩雲握著傘,小跑而來,攙扶住梓月的手腕,通身細察一遍,:“姑娘怎麽了?”

炎日皎皎,周梓玥捏著手帕拭去額頭的汗珠,收起匕首,側頭笑言:“興許是走的時間太長,頭有些暈。”

彩雲松手,撐開油紙傘,將一輪燦日擋至描花大的傘外,:“姑娘出來前,廂房都布置齊備了,姑娘若是好些了,我們立刻就回去。”

廂房與王妃的午休處是林子前的同一個院落,回去大約只需半刻。

廂房都是王妃提前吩咐人布置好的,進了屋就能歇息。

姑娘是受熱,那便在去廚房取些涼茶、糕點。

周梓玥倚著樹,隔著輕薄的一層外衫,背後硌的發疼,瞧眼彩雲,輕笑:“我好多了。”

兩人慢慢走出樹下,彩雲撐傘在側,傘只遮著一人,周梓玥拉她至身邊,:“說了多少次了,你無需走在外面。”

彩雲小聲解釋:“姑娘,叫人看到不好。”

暢春園不比家裏寬松,常有宮女、侍衛,若是被人瞧見,怕是會被說沒規矩。

周梓玥瞧著前方的彎橋,笑:“她們議論你就是在議論我,無需怕。”

彩雲:“……”

回到廂房,吃過茶,宮婢端來銅盆軟帕,彩雲輕快地為周梓月拆下發簪與美髻,:“姑娘,我編發如不青竹姐姐巧,一會兒,姑娘莫嫌我梳的不好。”

周梓玥噗的輕笑,眉眼彎彎,:“你就算只幫我編一條辮子都無事。”

彩雲抿唇笑,簡單的發髻她還是會梳的,暫時還未淪落到梳辮子的地步。

梳洗過後,周梓玥上榻午歇,彩雲也倚著床架瞇覺。

風煙俱靜。

*

日掛藍空,周梓婷帶著姨娘吩咐小廚房做的點心來到韓先生的居院。

金蟬撐著傘,金葉手提一個兩層的食盒。

屋內,周梓婷坐的端正,瞧韓先生捧著書,眉眼間露出幾分慌張,:“先生,可否收我為徒?”

韓千語翻過寫有藥方的書頁,淡淡的眼風掃過來,沈寂似寒潭,:“你可是自願的?”

周家後宅的事,她雖不太清楚,但大致也聽過幾聲議論,這一次傳得卻轉了風向。

秋書齋每日午後都送來茶點,又打聽她的喜好,饒是再不關註這些,細想下來,韓千語也抓住了一二。

秋書齋在與莊太太打擂臺。

瞧不得梓玥超過梓婷,便想靠她來維持。

但她教授的知識,並不是用來打擂臺的,從前不學,現在怎麽忽就想學了?

其中有幾分是真心實意,又有幾分是妒忌,本人才最清楚。

周梓婷揪著衣袖,垂下滿是無奈的眼:“先生,我都願意學,請您教我吧。”

對面輕笑一聲,:“你還未答我問題。”

周梓婷沈默無言。

姨娘從那日起,每日幾乎都要提,說你生來就聰明,怎麽她能做的事,你就不能做了,你若是拜韓先生為師,說不定,都不用怎麽學,輕輕松松地就能把她甩在後面。

到時候韓先生定會更喜歡你,姨娘臉上也有面子。

也讓韓先生瞧瞧,什麽才是讀書的苗子。

可,她不願學這些,若是願意,她最初想與先生學畫時就堅持下去了。

四妹妹敢做的事,她不敢。

可姨娘,不依不饒……

:“我教人的條件,一是不許少學任何一種,二則是自願,缺一不可。”

:“你是否自願,你心中應當清楚。”

韓千語輕輕將書放在腿上,轉身,:“請你轉告訴姨娘,以後無用再每日送糕點來、也無須再打探我的喜好,我收徒,不看這些。”

周梓婷低垂著頭,像一株枯萎的丁香,抿著唇,良久才擠出一個是字。

往前幾日,送去給韓先生的點心都被原封不動的退了回來,就連打聽消息的丫鬟都是……

被掃地出門。

姨娘不知罵了多少,說韓先生刻薄窮酸,只不過是個教書先生,真當自己是官了?

:“你若有想學的,便去找梓玥,我都毫無保留地教於她了。”

周梓婷抓緊衣袖,心中哀涼,不明白為何姨娘就如此厭惡三妹妹在她之上。

她又該如何面對姨娘,同姨娘說這些呢?

若是姨娘再言語沖撞韓先生,她在先生面前又如何擡得起頭,如何有顏面去上韓先生的學堂。

何況,她已無顏面對三妹妹……

良久,周梓婷擡起頭,雙目淚汪汪,輕輕道:“學生明白了。”

她盈盈起來,欠身行禮:“打擾先生午歇,還請先生原諒。”

周梓婷轉身輕喚金葉,金葉上前,她又道:“先生,食盒裏有甜鹹兩種點心,就當做賠禮,請先生收下。”

一共四樣,芝麻糕、豆沙牛乳糕、薄荷糕、山藥棗泥糕。

莫要在退回去了,每退回去一次,姨娘都計較一日。

她實在不願聽了。

韓千語心內嘆口氣,若是吳姨娘莫要如此較勁,梓婷該是個不錯的孩子。

只可惜,再好的孩子,被如此磋磨下去,眼裏的光都淡了。

韓千語:“我收下,你回吧。”

聞言,金葉將食盒輕輕放在紫檀炕桌之上,跟著梓婷走出屋子。

金蟬聽著裏間的動靜,一顆心都懸到了嗓子眼,這一會,姨娘不知又該說的多過分呢!

周梓婷悄悄擡袖拭淚,出了屋,她長舒一口氣,望向天邊的璨眼的日頭,卻被紮得收回目光。

往前走,冰涼的日光灑滿身,周梓婷無力地道:“我想去花園走走。”

金蟬跟在梓婷身邊,心疼地咬住唇,紅著眼圈,姑娘是怕回院子,怕姨娘撒氣。

行入花園,四下安靜,饒了許久,周梓婷站至一壁清湖前,吩咐金蟬收傘,目光一動未動的呆在滿是光珠的湖面,涼風襲面,從眼眶內滑下串串晶珠。

*

入夜,周梓玥心滿意足地從暢春園歸家,梓晗午後心情就好了許多,眉眼間的愁雲散去,露出原有的燦麗光芒。

周梓玥陪梓晗逛了一下午的院子,觀花賞景、泛舟游湖。

臨別時,周梓玥悄悄與梓晗道:“姐姐,你以後日日都要如此舒心,自己開心才最重要。”

周梓晗笑著,拍拍梓月的肩膀:“姐姐知道。”

想通了就好,至於梓晗之後會如何對定王,她並不關心。

若是有梓晗解決不了的問題,她會上手,比起絞盡腦汁的鬥來鬥去,她更喜歡物理解決。

回到家,周梓玥又陪著莊氏吃了晚飯,夾上幾品清淡的菜蔬吃。

飯後握著裝著藥草的小布捶為莊氏輕輕捶肩,將梓晗的情況半遮半掩地告訴了莊氏。

莊氏閉眼聽著,沒再女兒面前流露不滿,心中冷冷笑。

容貌既毫不相似,竟也能說出如此荒誕的話,什麽酒後認錯,聽著深情無比,卻是無稽之談。

前兩年不納妾,先時她還看好,這下看,這怕只是個開始。

所幸女兒看開了,否則受傷的還是梓晗。

當下要緊的是,在擡進王妃的人還不多時,先誕下一胎,穩固地位。

男女都好,總比孤零零地一人要受重視。

至於之後,興許,有梓玥相陪,梓晗游玩時,心中也會更暢快些。

莊氏嘴角微微揚起,輕聲道:“日後,王妃若是邀你,你便去。”

周梓玥:“……”

:“我自然要去,陪姐姐逛園子有趣著呢。”眨眼間,周梓玥又笑回。

語罷,莊氏忽想起件事,她睜眼,聲音都低了許多:“你表姐寫了信給你。”

那信的厚度,像是兩封,莊氏猜想,是鄭家的小公子寫得也夾在了裏面。

大嫂的娘家是安勇候府,共有三房,大房是老侯爺嫡出,共育兩女一子。

自小兒子鶴遙落地,萬氏與鄭候爺便十分寵愛,以至於養得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。

大了便愛四處周游,萬氏沒少同大嫂與她吐苦水。

但就是舍不得重罰小兒子,鶴遙便更發為所欲為。

雖鶴遙與梓玥自幼相識,兩人也算的上是青梅竹馬,但是他這性子,即便萬氏暗示了許多次,莊氏都糊弄過去,暫不表態。

若是日後成了婚,保不齊,梓玥就是獨守空房如何能長久?

周梓玥心覺奇怪,表姐怎麽會忽然寫信給她?

她記憶裏,沒有表姐結局的畫面………她這一生,應該算得上圓滿的。

周梓玥正疑惑著,就聽容香進來回話,:“太太,秋書齋的金蟬來了。”

心頭猛的一顫,一股熟悉的感覺又再次湧上心頭。

下意識地,周梓玥便想到了梓婷,她必然出了什麽事。

周梓玥轉頭看去,金蟬走進,先行過禮,慌忙的道:“太太,二姑娘發熱了。”

周梓玥不自覺地握緊小錘,加了幾分力氣。

梓婷的羈絆到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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